来源:新华网 时间:2012-11-21
九月三十日下午四点九分,我敬爱的老师,王忠诚皇冠体育,皇冠体育app的心脏跳动永远地停止在此刻。看到病房窗前的监护仪上的心跳直线,王老师头也不回就离我们而去了,我们像老鹰丢下羽翼未丰的幼雏,脑海一片空白,眼睛顿时都湿润了,片刻间只剩下失落、迷茫和无措。停顿了片刻,还是接班的护士说要准备为老人家整理后事的话语,让大家从震惊和恸魂中觉醒。看着老师的遗容,真是太陌生了,陌生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思绪翻来覆去,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这眼前的一切。然而眼前的老人家就是那位我再熟悉不过的老人家,那位引导我们,把我们带入神经外科这座医学事业的殿堂,扶持着我们度过了青年、中年,即将步入老年,我们可敬的老师,如今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我与王老师结缘是在1989年的春天,我入读首都医学院博士研究生后,来到了北京市神经外科研究所,我找到研究所207室,他的办公室,看到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着整理着幻灯片,像要准备讲学。现在回忆起当时我们的老师,他是体魄健壮,脸上布满繁忙的表情,满心充满自信,对未来有无限的希望。当年的老师是北京天坛医院院长,北京市神经外科研究所所长,同时兼任神经外科学会和神经外科杂志负责人等诸多要职,除了行政外,还坚持做两个病区内所有动脉瘤和血管畸形患者的手术。所以当时的老师是日理万机,工作繁重,使得我们和老师交谈的机会也不多,每天除了手术室能说上两三句话外,其他就是每次在做研究生题目遇到问题得向他报告20-30分钟。
对我们研究生来说,除了研究生课题,就是毕业去向,当时毕业的博士研究生,不像现在,毕业后需要到处奔波找工作,见面最多的话题和最热点的话题是除了议论今天这个研究生出国了,还是谈论那个研究生明天准备出国了,十有八九的话都是出国一个话题。但是,能留在北京天坛医院工作也是非常乐见其成的事。当时间到了1992年春节前,向老师汇报毕业论文时,老师顺嘴说毕业后都留在科里,神经外科还是需要你们留下来工作,神经外科需要你们研究生做事情。虽然这是很普通的几句话,但从我们老师那里说出来,带着信赖、重托,和对我们的期待和喜悦,也是未来工作和进步的希望。这一年的春节,我与妈妈、夫人和儿子团聚,感到格外地欢喜、高兴和欣慰,而有这样的快乐和欣慰正是在跟老师踏踏实实学习和工作后才拥有的。
1992年6月,在老师三年指导下,我和于春江,栾国明都顺利通过了博士研究生论文答辩,留在了北京天坛医院神经外科工作。毕业那年,老师从天坛医院院长这一行政岗位上退下来,自然医院行政工作便少了许多,前呼后拥的人和事也少了许多,然而,老师仍闲不住,继续在临床上忙碌着。在以往功能区脑血管畸形和动脉瘤手术治疗领先的基础上,他思考着手术治疗脑干肿瘤,当时国内外可还没有全面开展手术切除脑干肿瘤的先例,这方面的国内外资料和临床报告也少之甚少,任何细节都要反复思考,周密准备。刚开始开展手术时,老师都是亲自查看每个患者,亲自记录病人手术前脑干肿瘤的部位、术中的情况、术后病程,并用卡片画图留以保存。每例手术他基本上都是从开始做到结束,张俊廷给他做助手,刘阿力协助整理资料,我当时参加了手术前后患者的看护。
现在看来,脑干肿瘤的临床技术,真是就这样一点点摸索出来,一滴滴经验积攒成渊。有以下几个方面例证:1)手术入路的选择,从解剖结构来说,脑干腹侧是传导束,背侧是脑干核团聚集区,中线可能是可以切开,从书上看功能结构少,而其他任何部位没有切开的可能部位,刚开始手术时,往往采取脑干中线切开,切除肿瘤,但是由于肿瘤偏向一侧生长,当中线切开,切除肿瘤后,术后患者反应严重,术后效果也不太好,有时术中切开后,肿瘤寻找困难,记得当时有例中脑被盖肿瘤,术中寻找肿瘤用了几个小时,术后患者意识也受到影响。经过反复探讨,后来逐步采取从肿瘤距离脑干表面最近的部位切开的方法切除肿瘤,虽然以往教科书认为是重要的神经结构部位,但手术切开后,反映也不严重,有些患者甚至安然无恙,这就是后来的“脑干可缩性”理论。2)由于脑干肿瘤没有边界,手术中要避免脑结构的损失,对于难以分界的肿瘤,切除趋向保守些,在所难免,并需要一点一点分块切除。但在海绵状血管畸形的手术中,用这样偏向保守的方式切除时,术后不但会有病变复发,手术后再出血风险也高。记得一位患者,手术做得很顺利,但术后患者出现手术后血肿,二次手术清除血肿,由于这一病灶生长特点,这一患者反复进行了约四或五次血肿清除,最终患者留有神经功能缺损。以后经过对海绵状血管畸形的病理研究发现,该病变的中央是病灶组织出血和坏死的部分,周边是浸润性生长部分,并生长入周围脑干内,只切除中央的出血和坏死,并没有真正切除病变的实质,不但会术后出血,还会生长,这种手术徒劳无效,还会产生术后血肿。由此文章发表后,不知有多少医生少走弯路,患者免受术后血肿损害和病变复发的危险。3)延髓血管母细胞瘤,以往是最危险的肿瘤,主要是肿瘤位于延髓,往往生长较大引起颈部活动影响呼吸时才来就诊,在延髓这样重要呼吸中枢手术,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并且肿瘤血运及其丰富,手术中出血危险极大,患者很难下手术台。记得有一位从南方一家大医院转来延髓血管母细胞瘤患者,当地的一名教授给患者做手术,开颅后在肿瘤表面刚取了豆粒大小的组织,肿瘤出血不止,术中输了7000ml多的血,手术止血用了将近8个小时,转给老师手术治疗,说实在的,当老师说给患者手术时,我们都为老师捏了一把汗,虽说我们都希望能把患者治疗好,但能否手术成功,确实值得我们很多人怀疑和担心。老师开始手术后,从早到晚,滴水未进,一步一步分离肿瘤,一点一点的仔细止血,经过十个小时苦战,终于把肿瘤切除,患者恢复良好。他用爱心、智慧、体力和毅力救治了绝望的患者,而不顾个人的得失。对我这些学生来说,这是最好的教导。使我感到作为一名老师,真是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件事,一个行动,打动人心,胜过千言万语的说教。后来他总结延髓血管母细胞瘤手术切除后,脑干血流动力学变化与其功能关系,提出影响延髓功能的血管正常压力突破学说,对手术切除血管母细胞瘤起到了重要作用。
老师的大家风范,不仅在医疗上,他多年担任医院和科领导的工作,领导中华医学会神经外科分会等重要工作,他向上是尊老者,向下扶持年轻人一道前进。淡泊名利,大度包容,深入细节,不吹毛求疵,大家风范,可圈可点。他对生活热爱执着,喜运动,善书法,有看金庸武侠小说,也有养花喂鸟。他的举止言行,深深刻入我的内心深处,伴随我人生旅途上,虽然,老师离开我们,我的在内心默默祈祷,老师一路走好,我们永远怀念您!